理查德•克莱德曼的中国音乐之旅

【编者按】在中国，法国钢琴家理查德·克莱德曼（Richard Clayderman）是一位重要的文化人物。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，他跨越数十年，给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克莱德曼于2023年11月至2024年1月在中国进行50场巡回演出。本报对这位艺术家进行了专访，追溯他与中国的历史渊源，探讨他的音乐对这个转变中的国家的深远影响。

克莱德曼本名菲利普·帕盖斯（Phillipe Pagès），可能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法国钢琴家。现年70岁的他经常被视为古典音乐的推广者，这要归功于他融合了通俗音乐（musique de variétés）和古典钢琴的风格。

在中国，他是一位极具象征意义的人物。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，人们对他的喜爱延续了数十年，给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如今，他仍在中国演出，是中国社会演变的一个特殊观察者。我们在他经纪人位于上塞纳省（Hauts-de-Seine）的家中对他进行了采访。

“我很高兴能再次与中国观众见面。”克莱德曼说。他见证了中国从起步至今的转变，当被问及与中国的缘起时，他回忆道：“上世纪80年代，我已经在几个亚洲国家非常受欢迎，但真正走进中国的大门是在1987年的一场电视音乐会上。”

“四世同堂”

“我记得他们让我在体育馆里演奏，当时是中国开放的初期，还没有现在这么漂亮的音乐厅，”克莱德曼回忆起自己当年在充满活力的中国迈出的第一步，以及他的音乐如何在中国大受欢迎时说，“我不知道我的音乐在这里有多受欢迎，直到我四处巡演时，我才意识到这一点。”

音响设备有限、音乐厅不太符合演奏要求……尽管最初遇到了一些挑战，克莱德曼还是坚持了下来。“钢琴并不总是十分出色，但我还是坚持下来了，我看到中国听众喜欢我的音乐。”

中国的发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“早年间，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自行车。后来，突然出现了汽车和宏伟的建筑。每一年，一切都会发生变化。”克莱德曼特别强调了文化基础设施的发展：“如今，我最美的音乐会都是在中国举行。即使是在地方城市，音乐厅的建筑和音响效果也令人印象深刻。”

克莱德曼的音乐跨越了文化差异，尤其是在中国。“我的音乐既是古典音乐，也是通俗音乐，以现代的方式呈现，有管弦乐队、美丽的灯光和巨大的屏幕，它吸引了众多观众。”他将中国观众与其他国家观众的反应进行了比较：“观众受到的触动是一样的，尽管他们的反应可能会有很大不同。在日本，观众会不动声色，而中国观众则会表现出自己的情绪，这让人非常愉快，和南美观众的热情有点像。”

与中国公众之间的深厚感情因“老粉”的存在而更进一步。“在中国观众中，我能发现一家人：一开始是我的粉丝，他们结婚、生子，然后把钢琴介绍给自己的孩子。30年过去了，（他们对我的喜爱）依然如初，”他感慨地说：“在一些国家，我的作品的受欢迎程度可能会有所下降，但中国观众一如既往地欢迎我的作品。”

回忆在中国难忘的音乐会时，克莱德曼强调了这些经历的独特性。“在人民大会堂举办音乐会，那是重大国家政治会议举办地。对外国艺术家来说是一种难得的荣誉。”此外，他还提到在贵州省著名的黄果树瀑布前举行的一场壮观的音乐会：“我、整个乐队和音响系统都置身于瀑布的喧闹声中。观众分散在四周，那一刻真的令人印象深刻。”

另一个令人难忘的时刻是，当乐团开始演奏时，克莱德曼乘坐一辆由两匹白马拉着的马车，在两万人的体育场中央登上舞台。“那一刻非常神奇、梦幻。”

流行的象征

但克莱德曼与中国的关系不仅限于演出，他还积极参与推动青少年的钢琴教育。“钢琴在中国是非常重要的乐器。我邀请年轻的钢琴家登台，有时有20、30，甚至100名钢琴家与我同时演奏。这些年轻人在4岁到16岁之间，在我之前，他们就已经与学校合作过。与他们一起演奏让我非常感动，对家长来说也是如此，这为孩子们提供了一个在舞台上与音乐家一起演奏的难得机会。”

低调的魅力和朗朗上口的旋律让这位“浪漫王子”总能引起中国观众的共鸣，而熏陶着中国观众的当地流行音乐本身就富含民谣色彩。“旋律并不复杂，但能打动人心。”克莱德曼说。《水边的阿狄丽娜》（Ballade pour Adeline）和《梦中的的婚礼》（Mariage d‘amour）等歌曲已成为经典，孩子们很乐意演奏这些他们从小听到大的旋律。

克莱德曼在中国的故事证明，音乐可以架起文化间的桥梁。时至今日，这位法国钢琴家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仍无处不在：电视、婚礼、酒店大堂、电话铃声......他在中国的音乐文化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，甚至在文学作品中也激励着后人：科幻小说作家刘慈欣--2015年首位获得雨果奖的亚洲人，在2005年出版的短篇小说《欢乐赞》中将克莱德曼的作品用于联合国解散前的最后一次大会，大会结束时，世界各国代表最终重拾希望，重新握紧彼此的手。

这位钢琴家对自己作品的流行性进行了思考，尤其是在中国。“到处都能听到我的音乐，甚至在中国的科幻小说中出现了我的作品，这让我很感动。但我对这一切有点不知所措。对我来说，最重要的是与公众见面，举办精彩的音乐会，让人们开心。”克莱德曼承认，作为一个在舞台上与钢琴相依为命的演奏家，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就是如何吸引观众，这促使他不断创新。

在中国，他用中国传统乐器重新改编了他的一些作品，并融入了当地经典曲目，如《茉莉花》和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。这是一种文化融合，反映了他希望完全融入中国音乐文化的愿望。

最后，克莱德曼谈到了他与中国美食的关系，这也是他巡演的一个重要方面。“我越来越喜欢这种复杂的美食，最喜欢的是上海菜和广东菜。”尽管工作繁忙，他还是注意保持均衡饮食，避免饮酒，保持身材。至于语言，克莱德曼承认，他只会说一点中文，主要是问候语，“我觉得学日语更容易一些。”他笑言。

对克莱德曼来说，最重要的是保持热情和激情，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。在他每年100多场的演出中，有30至50场是在中国，这是独一无二的。尽管存在文化和语言上的障碍，但他与中国观众之间的感情始终如一。他的谦逊和对艺术的执着使他成为法中之间真正的文化大使。